颜新文  蒋鹏英

2020年5月11日，杭州市临安区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了一起“小官巨贪”的典型案件。被告人杭州市临安区审计局行政事业审计科原科长杨基成利用职务便利，非法收受他人巨额财物1130余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罚金100万元。

小小科长缘何能贪腐上千万元？更令人疑惑的是，杨基成还是临安区审计系统中有名的“富二代”，家里经商办企业，每年仅厂房租金就有200余万元，朋友们都称他为“杨千万”。这样一位家境优越的“富二代”如何走上贪腐之路？在纪法意识松动的那一刻，杨基成人生的结局已经注定。

仗义担保下“火坑”

“我从来没有被骗过，除了被朋友。”接受审查调查期间，杨基成悔恨交加，道出了自己“最痛的领悟”。

杨基成的前半生顺风顺水，特别是2008年和2010年，他不仅担任临安政府投资项目审计中心主任，手握政府投资项目审计大权，还暗中接管了家族企业，帮助父亲打理公司业务。双重身份让杨基成在权和财之间应对自如、左右逢源。

从小被众星捧月的杨基成特别“好面子”、讲义气，在人际交往中甚是豪爽：朋友经济有困难时，他会毫不犹豫借钱并免收利息；别人需要担保时，他会主动为朋友出面。2012年，他替朋友林某某担保了300万元借款，可是，担保协议签了没多久，林某某就因非法集资被公安机关拘留。

作为担保人，杨基成很快被出借方盯上。他们每天派人跟着杨基成上下班，坐在杨基成办公室里。从未受过挫折的杨基成内心充满恐慌，但因为好面子，他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

正当他辗转反侧、如坐针毡之时，一位商人王某某给杨基成打来电话。王某某是临安当地一工程老板，此前在工程审计时，杨基成曾“出手相助”。这个电话，杨基成一听就知道来意，是向他表示感谢的。杨基成打开王某某送来的两个塑料袋，里面是整整100万元人民币。兴奋、震惊、害怕……一连串的情绪涌上心头，前面是廉洁红线，后面是出借方无休止的骚扰，杨基成动摇了。

“我当时真的太需要这笔钱了，太想甩掉他们了。”杨基成说。这次大额而轻而易举的受贿，让杨基成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手中的权力是可以变现的。他没有想到，这种以受贿款解决眼前困局的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把自己推向了一个更可怕的深渊。

疯狂敛财补“亏空”

杨基成的职务虽小，权力却不小。特别是担任审计中心主任后，他直接掌握着动辄几百万、几千万乃至几亿元政府投资建设工程的审计命脉。

审计是审计部门对政府投资建设项目的全面“体检”，其出具的结算审核报告，是工程老板款项结算的重要依据。工程造价是否核减、审计的先后顺序，甚至审计时间的长短，都和工程老板的利益休戚相关，影响到工程的财务成本。

杨基成自然成为工程老板“围猎”的对象。刚开始，他还刻意与工程老板保持距离，但经不起长期吃请往来，不自觉中就与工程老板成了“朋友”，把施工方的利益和个人私利捆绑到了一起。

2014年，林某某事件发生连锁反应，杨基成出借或者担保的多笔资金无法收回。这些资金大多从银行借贷而来，他天天都接到催款电话，在各家银行之间转贷，整天谋划着怎么去堵上资金窟窿。

也正是这一年，临安城市建设力度和规模不断加大，不少工程老板都有求于杨基成。杨基成有意无意透露自己资金紧张，施工方便心领神会，拿出大量现金送给他。有时候被催款催急了，杨基成还会主动提及好处费。仅2014年，杨基成就疯狂敛财400余万元，其中最高一笔受贿达180万元。

疯狂并没有结束。2014年开始，急于追回损失的杨基成筹集大量资金投入到期货交易中。他像一个赌徒，一有钱就往期货账户里转一圈，家里公司有资金能拖一天付的，也要拿到期货交易转上一天。疯狂“补仓”的结果是，钱没有赚到，又增加了巨额债务。2014年至2018年，杨基成炒期货的亏损额达1500余万元。这样的亏空，凭借公司的经营和杨基成微薄的工资收入，根本无法弥补。杨基成不断从服务对象处攫取钱财，累计收受贿赂1129万余元。

“小官巨贪”终落网

疯狂背后，杨基成也有谨慎的一面。由于长期在审计局工作，日常工作与纪检、司法机关多有配合，杨基成在收受财物时具有较高的警惕性。

调查人员说，杨基成在受贿时极少露面，即使露面也是在家中、咖啡厅等封闭或者半封闭的场所。2014年，一大型住宅小区项目经理陈某，用两个塑料箱装了180万元现金送给杨基成。杨基成向朋友借来未上牌车辆，让熟悉的汽车修理厂工人去收下这笔巨款。为销毁证据，他还专门将箱体和盖子分开丢弃。

2018年，杨基成从审计中心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转任审计局行政审计事业科科长，慢慢将政府投资项目的审计大权放下。2019年1月，杨基成自知已无力挽回局面，从审计局辞职。离开后，杨基成才明白了什么是真实——饭局茶局少了，老板的热情变成了敷衍。

可是，辞职真能掩盖罪行、逃脱法律惩罚吗？2019年9月2日，杭州市临安区纪委监委对其采取了留置措施。

调查发现，杨基成共受贿25次，数额超过1000万元，其中单笔受贿数额超过100万元的就达4次。杨基成受贿事项，均与工程项目相对应，所收钱款是赤裸裸的权钱交易。进入项目审计阶段后，施工方与杨基成联系，或为加快审计进度或为解决审计结算方式、计量方式、核增减率、工程量变更等问题，向杨基成提出请托事由，然后给予他高额好处费。

“为了所谓的‘面子’，父亲不得不重新出山，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我无法帮妻子分忧，陪伴我的女儿。”杨基成忏悔道。

从曾经的“富二代”，到如今锒铛入狱的腐败分子，杨基成的教训深刻，该案暴露出的“小官巨贪”的制度根源也值得深思。该案发生后，临安区纪委监委对区审计局下发了监察建议书，要求举一反三、全面整改，筑牢“不能腐”的制度笼子，加强对各岗位自由裁量权的监督和制衡，从根本上铲除“小官巨贪”滋生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