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鸣

　　在实际生活中，大家都有一种哲学无用的感觉。比如，哲学不能让粮食从地里长出来，哲学也盖不出房子让我们住。关于哲学有用无用的争论并不是进入现代社会后才有的，哲学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着这样的质疑。

　　古希腊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因仰望星空而掉进了脚下的土坑，当时的人就嘲笑他，哲学连地上的坑都看不见还看什么宇宙？为了改变人们对哲学无用的观念，泰勒斯做了一件事情：在大家都认为他们地区的橄榄产量一年不如一年的时候，泰勒斯花低价钱把他们地方的橄榄榨油器全部买断。到了第二年，橄榄出乎意料大丰收，家家户户都需要榨油，都得租用榨油器，泰勒斯因此赚了一大笔钱。泰勒斯以此告诉希腊人，如果愿意的话，哲学家可以赚很多的钱，只不过他们有更高追求罢了。泰勒斯这一手确实把人们镇住了，让人们不敢再小瞧哲学。

　　不过，我们现在回过头来看，泰勒斯是通过掌握的天文学知识，预计来年的气候适合橄榄生长。他用的并不是哲学，而是天文学。但当时天文学并没有从哲学中分离出来，人们把这当成哲学的成功也不为错。事实上，今天我们再回答这样的问题，完全没有必要去借用别的学科的力量，而是用哲学本来的力量就可以证明哲学的功效，即哲学的“无用之用，万用之基”。

　　哲学看起来是好像没有什么具体的功效，但哲学作为世界观的反映，不同的哲学认知、不同的哲学修养，会产生对世界不同的认知与理解。当我们对世界的看法改变了的时候，我们在世界上的作为也就会相应发生改变；当我们的作为改变了，世界也就可能被改变了。

　　我们从一个小故事里就可以看出这种“改变”的力量有多大。

　　清朝宰相张廷玉与一位姓叶的侍郎都是安徽桐城人。两家比邻而居，都要起房造屋，为争地皮，发生了争执。张老夫人便修书北京，要张宰相出面干预。没想到，这位宰相看罢来信，反而作诗劝导老夫人：“千里捎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老夫人见书明理，立即主动把墙往后退了三尺。叶家见此情景，深感惭愧，也马上把墙让后三尺。这样，张叶两家的院墙之间，就形成了六尺宽的巷道，成了有名的“六尺巷”。

　　对一个小家地盘的认识改变，出现了本来不会有的“六尺巷”，对国家关系认识的改变呢？1972年毛泽东与尼克松，两个大国的政治家破冰之旅的会面，竟然是“我们只谈哲学，哲学谈好了，其他问题就解决了”，结果谈哲学谈出了“改变世界的一周” ，中美在隔绝了20多年后正式建立外交关系，构成了“中美苏大三角战略”的国际新格局。

　　这些哲学的功效，并不是哲学自身在起作用，而是哲学通过改变人的世界观然后改变了世界。同一个世界在持不同世界观的人眼中会有天堂与地狱之分。关于哲学的有用无用，亚里士多德为泰勒斯辩护的那句话已经讲得很到位了：学哲学的人可能会掉进坑内，但不学哲学的人本来就在坑内，从来没有出来过、也从来不知道还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