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文纲 高飞

今年7月初，常山县退役军人事务局进行退役军人信息核对工作时，意外发现尘封了赫赫战功的93岁特等功臣——胡兆富。

胡兆富是常山县人民医院离休老干部，他1944年参军，1946年入党，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其间经历大小战役战斗46次，26次立功受奖，荣立两次特等功、七次一等功、八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转业后却淡泊名利，深藏功名60年。

胡兆富身上闪耀的，正是共产党员的初心。今年7月，胡兆富入选全国模范退役军人和全省首届“最美退役军人”；9月，浙江省委授予胡兆富同志“浙江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发出向胡兆富同志学习号召。

“真正有功的人，是倒在我前面的战友”

1926年，胡兆富出生在山东省济宁市泗水县。1941年，齐鲁大地烽火连天。年仅15岁、当过长工的胡兆富只身一人找到泰宁抗日游击队，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1944年，游击队被收编为八路军鲁南军区警备旅，因胡兆富上过几年学、认识一些字，部队首长让他兼任卫生员。

鲁南战役、孟良崮战役、洛阳战役、开封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中南战役……这些原本在历史课本和战争电影里看到、听到的著名战役，胡兆富全都参加过。战场上，他是离前线战友、离枪炮最近的人，不顾枪林弹雨救治伤员，也曾在情急危难中扛枪作战。他曾救下数以千计的前线伤员，自己也有三次身负重伤。

1948年3月洛阳战役中，排长、班长先后牺牲，胡兆富作为幸存的支部委员，放下医药箱挺身而出。他一边组织战士正面实施火力压制，一边指挥突击队利用战壕掩护绕后，成功攻克敌人主地堡，俘虏10余名敌人，缴获马枪、冲锋枪数支，被授予特等功。

1948年6月开封战役中，胡兆富跟随突击部队冲进城里，突遇敌机轰炸，头部和胸部都被流弹击伤，浑身是血。但他却惦记着不远处被压在倒塌高楼下的战友。爆炸扬起的尘土还未落下，他就带着两名担架员，一块砖一块砖地扒，救回11名伤员，自己却因失血过多昏迷数日。

在战场上，胡兆富把别人的生看得很重，把自己的死看得很轻。他的额头上至今留着一块明显的凹入伤痕，弹片后遗症导致他隔三岔五头痛发作，熬不住时就吃止痛片。

1949年的模范事迹簿上这样写道：“卫生班胡兆富同志参加革命，在党的培养下已整整战斗了六年，在这六年的战斗生活中经过了无数艰苦和坚决的战斗，每次战斗在危急情况下，他总是舍生忘死地抢救伤员，全心全意地完成党交给他的任务。”

“真正有功的人，是倒在我前面的战友。”回忆峥嵘岁月，胡兆富坚定地说，“只要有一口气，就绝不丢下任何一名伤员。让受伤的战友少吃苦，让牺牲的战友不要暴露在外面。”

“临床医生，是我离群众最近的岗位”

1958年，胡兆富转业到金华的兰江冶炼厂，创建了有20多名医生、为全厂3万多职工提供服务的职工医院。

“既要当院长又要当医生，当得我头疼。”胡兆富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指敲脑袋。他说，自己并不想做行政工作，只想当个医生治病救人。1963年，他主动申请到当时浙江血吸虫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医疗条件落后的常山县，支援当地血吸虫病防疫和治疗工作。

“我们是共产党员，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里。”胡兆富带着妻子姜振平来到常山。

县里本想安排胡兆富当防疫站站长，但他却申请到医院做临床医生。从1963年到岗至1985年离休，胡兆富在县人民医院内科工作了整整23年。

“从没听他提过军功，他也从没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曾任常山县人民医院院长的王贞元说。

“他是个非常低调、淡泊名利的人。”与胡兆富共事过的杨丽君说，“当时内科门诊只有我们两个人，每天接诊150多个病人。他每天来得早、走得晚。虽然住在同一个宿舍楼里，却很少和他在楼里碰面。”

杨丽君记得，当年交通条件不便，胡兆富要花上一天时间，徒步到距县城以东40多公里的偏远乡镇毛良坞给病人看病。有时候遇到病人没钱治病，他就自己掏钱给病人。

1969年，胡兆富作为下乡医疗队的一员，来到青石镇砚瓦山村。他几乎天天背着出诊箱爬山，一个人服务周边近2000名群众。胡兆富培养的村医刘宏标说：“胡医师技术比较好，看一个好一个，名望也高。”

有一回，医院送来一个患有麻疹综合征的孩子，父母都准备放弃治疗了，胡兆富看过孩子后坚持医治。那个孩子现在都50多岁了，路上碰到胡兆富，还拉着他的手直呼感谢。

1985年，胡兆富离休，常山县人民医院高薪返聘。可这一年返聘的工资，胡兆富只领了1元。“我不想赚钱，只想发挥些余热。”一年后，医院引进了新医生，胡兆富主动请辞，说给年轻人多些锻炼的机会。

彻底“卸任”后的胡兆富也没闲下来。身子骨硬朗时，他就在社区免费义诊，给附近的居民量血压、测血糖。

胡兆富的妻子姜振平说，在她的记忆里，胡兆富从没请过假，从来没在家过过年。“他经常和我们说，他是个共产党员，要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不能把病人丢下。”

从烽火岁月走到和平年代，胡兆富始终怀着共产党员的一腔热忱救死扶伤。他说：“既然加入中国共产党，我就不会忘记誓言。我是党培养的，就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就要报答党的恩情。”

“我做的事情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胡兆富从不提自己的战斗功绩，军功章和证书被他藏在一个鞋盒里，连儿女都不知情。

十多年前，一位老战友来家里看望他，询问他是否享受到省先进工作者的补贴待遇，他却淡淡地回答材料丢失了，也不准家人去补办。

“胡老2014年被女儿从医院宿舍楼接到紫港小区，社区工作人员入户走访了好多回，也只听他说是退役军人，没想到英雄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社区主任徐金妹说，“胡老还给我写过信，建议社区开设一个供老年人读书、看报的场所。我看他这么热心，鼓励他担任楼组长，帮助我们管理。他笑笑说，自己年纪大了胜任不了，但是承诺有什么事和他说一声，他一定帮忙。”

2018年3月，胡兆富因腰椎骨折住院，外孙华相轶为了让外公高兴，将自己荣获法院系统三等功、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的消息告诉胡兆富，换来淡淡的一句：“成绩面前不要骄傲。要说立功，外公也立过。”胡玲追问父亲立过什么功，胡兆富却不愿多谈。

直到常山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工作人员上门，胡玲才知道：眼中的平凡父亲，曾在沙场上九死一生，立下不朽功勋。

翻出父亲“压箱底”的英模功臣登记表，胡玲惊呆了。“我只知道父亲是退役军人，参加过不少战役，还立过功，但不知道立过这么多、这么大的功。我和父亲说，您年纪这么大了，应该和我们好好聊聊过往。他却摆了摆手说，这都过去了，没什么值得说。”

胡老的事迹被发现后，相关部门要组织宣传，但胡老坚持不接受采访。在子女们的一再劝说下，他才勉强同意配合。记者结束采访，胡老将记者送到门口，还一再嘱咐：“别再来了”。

为党分忧，为人民谋幸福，是任何时代的共产党员都应有的选择。93岁的胡兆富坚定地认为，在人生的诸多岔路口，他选择了最应该走的那条路——跟着党走。